魔女的箱庭笔记 肆拾陆·也不再是自己过往的一部分（下）

『愚笨之人，你们都是愚笨之人，不论说多少次，你们都无法理解这些符号与公式，这并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是‘残缺’的，但也是平凡而普通的』

『事实上，在整个拉芙兰，并不缺乏如你们这样的人，但，绝大多数人都认清了现实，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那些智慧的注视，他们无法踏上求知者的道路』

——在卡昂佛尔邮报社不远处，出现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名为约翰·古德里克，身份是卡昂佛尔邮报社的编辑，他被发现死在一条小巷子之中，身体遭受多次殴打，四肢出现不同程度的骨折，每一处都是足以造成伤残的伤势，而他体内流出的血液，足以让一个人失去生命。

雅克·奥芬巴赫手中的报纸正呈现着这样的文字。

——在卡昂佛尔邮报社不远处，出现了一起意外事故，名为约翰·古德里克的男人从卡昂佛尔邮报社的高楼失足坠亡，两位于卡昂佛尔邮报社之中的工作人员目睹到了这一次死亡，据他们所说，当时他们正在讨论死者相关的问题，紧接着便听见了剧烈的碰撞声……

“你说天怎么就黑了？”

他抬起头，那忽然变得暗淡的天色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太明显了，天色的变化太明显了，几乎只是眨眼之间，这天空就从白昼进入到了黑夜。

而在他的不远处，那两位警员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他们身上的一切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着那约翰·古德里克的尸体，孤独地躺在马车上，那一层白布依旧盖在它的身上，或许只是为了给这一具尸体最后的一点体面。

然而，雅克并没有延续这一份温和。

他用脚踢开了那一层白布，他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尸体的模样，那混杂着大量死亡的尸体，那多种死亡的姿态重叠在同一个躯壳上的模样，让雅克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点变化。

那是好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俯下身，战在这一具尸体旁边，“几次不同的死亡重叠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这是涉及到了‘时间’的恩泽？不，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应该只是小范围的重叠，三天……不，不会超过五天。”

他又一次把这一块白布盖了回去，在看见了那尸体的具体模样之后，剩下的部分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相比起这一具尸体，相比起这重叠的死亡，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咚。

他听见了那些钟声。

“第一，请立刻进入最近的建筑物，紧闭门窗，远离任何可能接触到外界的间隙，现在检测到‘d’区域出现信仰失格事件，波及范围不明，可能涉及到E区域和b区域，重复一遍，请立刻进入最近的建筑物，紧闭门窗……使用肉烛保护自己，不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离开室内，绝对不要离开室内……”

雅克将报纸放入到口袋之中。

“时间这么巧……很难不让人怀疑啊。”他自言自语，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人借助了信仰失格，还是说，信仰失格找上了人？d区域吗……真的是那个地方吗？”

这一辆马车便是需要从E区域到d区域的马车，即便那两位警员已经消失了，那些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隐没下去，这一具尸体的终点本来就是d区域，而现在，他们说这d区域之中出现了信仰失格事件，这一点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理清楚一件事。

现在的他，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点。

在大量的恩泽之中，涉及到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的部分总是不可捉摸，毕竟这是搭建一个锚点最主要的两个元素，如果在这里，时间被人为扰乱，那么，空间的变化也会变得难以预料，雅克看着远处的建筑物，穿过这一小片区域，前面就能够到达d区域，那里，就是广播所说的信仰失格发生的区域。

说到那两位警员，他很确定那两位警员是在一个时间点消散的，在自己戳破了那两位警员的‘虚构’之后，他们就消失不见了，具备自己的思维的，并且能够自己行动的‘人’，是被什么力量创造出来的？哪一个天使的恩泽能够触及到创生？还是说，这两个人只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的人偶？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拉了拉那两匹马的缰绳，这两匹马发出了轻微的哼哧声，看来这两匹马依旧能够带着他前行，至少，肯定是要比步行快上不少。

雅克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上一次在马背上应该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隔了这么长的世界，技术生疏了也是能够理解的，不过在骑上马背的时候，在握住缰绳的时候，那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哪怕身体已经略微忘记了，铭刻在大脑之中的习惯和本能依旧能够发挥出些许作用。

雅克习惯的是无鞍骑乘的方式，这对于平衡性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当然，协调性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握紧缰绳，指挥着这一匹马朝着前方行去。

带着那一具尸体。

或许他确实是忘记了什么，不过既然现在想不起来，那就等一会儿再去回忆，现在，他需要去到那信仰失格发生的地点，去到那名为d区域的地方，他需要亲眼看见，亲眼见证那信仰失格爆发的瞬间。

那一定是一个大新闻……吧。

——拉芙兰，卡昂佛尔，E区域。

“女士，您的姓名是？”

“祈铃。”

“……只有这一个名字吗？”

“对。”祈铃瘫在椅子上，她的表情透露出一种疲惫感，或者说无所事事，她就这么瘫着，“这个问题五分钟之前你们就问过我了，让我回答一下，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对吧。”

“是的。”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说，“这是必要的流程，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需要多次确认您证词的真实性，确保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对着‘星辰，求知与渺小’发誓，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一个无辜之人。”

“这一点我认同。”祈铃抬起自己的手，“至少你们没有给我把双手铐上。”

“您并不是嫌疑人，这一点已经确认了，凭借您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把死者的身体破坏成那个模样，至少得有四五位成年男性才能够做到这一步，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寻找到当时有目击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停顿。

“而作为最先发现死者的人，您理应得到充分的保护，您的每一句证词对于我们来说都极为重要，如果犯罪嫌疑人发现了您的存在，他们很有可能会做出对您而言不利的行为。”

“给我一杯水。”祈铃说，“有吃的吗？”

“当然有，不过还需要稍等一下。”

“好。”

叮。

在看见那一具尸体之后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卡昂佛尔的警员速度还算很快，在她找到最近的一个官方人员汇报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警员们就已经来到这里，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尸体的状况，记录下每一个细节，然后便带着她来到这里——E区域的治安管理局。

“本来应该有马车的，但是马车今天被借调出去了。”那警员说，“吃的话……稍等一会儿，目前还没有到饭点，我让人去问问能不能以下午茶的名义给你弄点吃的，呃……祈铃女士。”

“麻烦你了。”

祈铃的目的便是如此。

如果要在这座城市之中接触到不同寻常的部分，那么，警察局也好，治安管理局也好，这种涉及到官方的部门往往能够得到更加相信的资料。

虽说最开始的因素略微带有错误……

“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了吗？”她问。

“约翰·古德里克，卡昂佛尔邮报社的编辑。”警员说，“他的脸有不少人认得，确认他的身份并没有花费我们太多的时间，只要你去问一下的话，你也能够得到同样的结果。”

——约翰·古德里克。

这并不是祈铃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早在更早之前，在看见那个男人之前，在品尝自己的早餐之前，她就已经听见过这个名字了，作为一个‘死者’的名字，在卡昂佛尔邮报社前面的那一具尸体，也是叫做这个名字。

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区域，可能会有人的名字是相同的，但是身份和外貌不会，这也就代表着，约翰·古德里克这个人，在整个卡昂佛尔之中迎来了两次死亡……不，至少是两次死亡，可能还有更多次的死亡。

这是非自然的事件。

——咚。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钟声响了起来。

“……信仰失格。”坐在祈铃对面的那位警员顿时变了脸色，他看向祈铃，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位警员就做出了决断，“一切中止，和我去安全的地方……信仰失格事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