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笔记 叁拾玖·坚硬如同劣质的仿制品（下）

早上好，祈铃女士，我想你应该睡了一个好觉。

等你看见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发了，我放了一些钱在桌子上，你可以去买一些自己想吃的东西，我会在这个区域附近转转，目前我们还是比较自由的状态，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吃点东西，买点纪念品，就这样吧。

——拉芙兰，卡昂佛尔。

“我真……服了。”

祈铃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描述自己看见这一封信的感觉，但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是雅克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这个男人总是在她开始对其稍微有一点点改观的时候就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带着她看一次奇迹的出现，又比如将她扔在这个地方。

卡昂佛尔。

算了，就当做是一次自己的旅行，她从桌子上拿起雅克所说的钱，她已经不想去思考雅克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房间这件事了，她看着这些钱，这些她所拥有的财富——现在属于她的财富，她应该做些什么？

在现在做些什么呢？

“嘿，祈铃。”她呼出一口气，“你现在做点什么比较好？”

她的随身物品并不多，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随身物品，将钱放入口袋之中，将门的钥匙一样放入口袋，然后离开了房间。

在卡昂佛尔这座城市之中寻找任何可以作为消遣的方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个充满了浓郁学术氛围的城市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算是用于娱乐消遣的内容，这里更多的都是书，书籍，什么研究资料，还有各种各样的研究会。

“饿了，饿了，饿了。”祈铃重复了三次这个词汇，她开始培养这个习惯了，将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信息重复三次，用一个简短的词汇重复三次，她确实有点饿了，早上起来就是得吃点东西才好。

对吧。

自从昨天来到卡昂佛尔之后……昨天来到卡昂佛尔之后他们做了什么？祈铃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从昨天到达这里之后，他们通过那些缆车来到了这个高塔，兜兜转转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来到这里之后，办理入住，简单的过程……

然后呢？

好像聊了几句，和雅克吗？应该是，然后迷迷糊糊就躺在床上，她昨天应该睡得很早，在海上的那段时间让她感到疲惫，哪怕是在船上睡过一觉，也无法遏制住她的疲惫感，倒不如说，在船上醒来之后她反而更加疲惫，这种疲惫感并不是直接诞生的，而是在她下船之后，在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平地之后。

这种疲惫感才重新灌入到她的身体之中。

于是她睡了很漫长的一觉，漫长到等她醒来的时候，得到的只有这一封信和桌子上的这些钱了，用钱买一份早餐——一个卡昂佛尔的特色早餐，说白了也只是某种烘焙之后的面包，带着一种甜味，有点像是芝士的味道，但比芝士甜一点，口感上倒是有一种弹性，中规中矩？

如果能够在这座城市之中生活，应该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虽然这里充斥着浓郁的知识气息，普通人生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卡昂佛尔的生活……她没有尝试过。

——于是，一切的平静思维和宁静都在她看见人群结束。

祈铃看见了人群，很多的人围绕在某一个地方，很好，这应该就是一个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时候了，她朝着那人群走去，穿过人与人的间隙，寻找了一个并不算太靠前但也不会太后的位置，接着，她便沉默了下去。

聆听。

“什么情况？”有人说。

“一具尸体，身份已经确认了，据说是邮报社的编辑。”另一个人说，“样子不是很好看，如果你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很好的话就别再往前了……我刚刚看了眼，差点把我的早饭吐出来，老天爷，我能够对着我的信仰发誓，我接下来一个月的噩梦之中肯定会有它。”

“那我就不去看了。”第三个人说，“你描述一下。”

“就……很奇怪，就是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若是看上一眼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还是不建议你去看，我怀疑这可能和‘异教徒’有关。”

“喂喂喂，这可不能够乱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感觉我得回去找一下肉烛了，祈祷一下，希望我的天使能够让我不再畏惧刚才所看见的一切。”

远处，看着像是治安官或者警察的角色正在忙碌着，不过人不多，有两个人正在维持秩序，正因为那两位的存在，人群才没有更进一步，与此同时，她看见有一位似乎是记者的男人正在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祈铃稍微向前了几步。

“死亡原因知道了吗？”

“这个样子很难判断，我猜是高空坠落……你呢？”

“我觉得应该是被人袭击了，你看他的四肢，这种程度的扭曲可不是坠楼能够做到的，至少得是用尽全力进行敲打之后才会有的模样。”

“如果高度足够高的话，纯粹的坠落也是能够达到这样子的扭曲，我能够给你算一下……你看，我们假设……”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高塔还不足以到达你所说的‘足够高’的程度，除非他是在坠楼之后又被什么人搬来这里的，这个可能性不高，你看地上积攒的这些血，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从时间上来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

再向前一点距离，在这里能够听见的对话更加深入到了这一次‘死亡’之中，祈铃聆听着那些声音，新的声音，新诞生的声音，这种声音把她拉入到一次死亡的故事之中。

一个人，一个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因为某一种原因——可能是高空坠落，可能是背后袭击——而死亡，那个人的尸体就这么停留在前面，或许现在正在有医生在检查，警察正在维持秩序，不知道这一具尸体要在在这里躺多久才会被拉走。

“身份确定了吗？”

当祈铃靠近到一个足够的距离的时候，她听见了警察的声音。

“确认了，是邮报社的编辑，约翰·古德里克。”

然后，她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其实现在的尸体已经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一块白布遮住了那应该是‘头部’的部分，只留下了脖颈以下的区域，但那些曲折的肢体也让祈铃不由地有一些反胃，是的，是‘那些肢体’而不是‘那个肢体’——现在，这位被称为约翰·古德里克的人——听起来是男人的名字，现在，这一个人已经成为了尸体……们。

脖颈，躯干，手臂，小臂，手掌，腹腔，大腿，小腿，这些肢体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断，而双脚和双手的部分已经因为过于夸张的折断角度导致脱离了连接它们的骨骼和血，通俗的说法就是已经断裂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肤还连接着最后的一点区域，似乎这样子能够将这残存的肢体牢牢捆在这一个尸体上。

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口袋之中带了手帕，她将手帕放在自己的口前，借着上面残留的花的芬芳，勉强让这一种反胃的感觉压抑下去。

……什么东西。

这绝对不是因为‘坠落’或者普通的‘袭击’造成的伤口，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祈铃就可以这么确定，她看见那些血液的颜色已经带上了暗淡，那些血液已经凝固了，看不见尸体的脸，所以无法判断那一个人的面容。

“好了，好了，先生们女士们，都向后一点。”有人这么说着，就在祈铃的前面不远处，原来是正在维持秩序的人，“我知道各位有些担心，但请不要害怕，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好，如果是意外事故，我们会给予各位一个声明，如果是人为的……我们也会将凶手捉拿归案。”

祈铃向后退了两步，那一位看起来像是记者的人却擦着她的身体更近了一步，那记者飞速在纸上记录着这里的一切，不出意外的话，就连刚才的说明也被一字不落地书写在了纸上。

直到反胃感稍稍褪去些许，她才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那一片‘死亡’之中。

“你觉得这有可能是正常意外吗？”

“嘿……那我肯定不信，但我又不能够去亲自探寻真相，上一次他们招人的时候我试过了，我的能力还无法达到他们的需求……你知道的，从几乎无法被窥见的地方找到信息和线索，这可不仅仅是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她还记得的，他们来卡昂佛尔……雅克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具体要做什么，雅克也没有提及，她只能够在卡昂佛尔之中寻找任何有可能被他们参与到的一切之中，这里肯定不是让他们来休闲度假的，目的，他们肯定有一个目的。

只是雅克还没有完全告诉她而已。

她抬起头，面前的这一个高塔似乎是卡昂佛尔的……邮报社？如果从那牌子的文字上来看，那应该就是卡昂佛尔邮报社，那上面某一层的窗户被用木板之类的东西填补起来了……是之前碎掉了？

一次不怎么正常的死亡。